SINCWAITE

你好哇!

共度余生

埃尔里奇/自设医生教主

论两次世界大战间的埃尔里奇

有较多的人物讲话和心照不宣



4.短暂

    内维尔偶尔会想起他们在26年送别雅宁斯的那一天。雅宁斯的公寓已经几乎搬空,他到公寓时,雅宁斯医生站在已经不留他生活痕迹的客厅里,他提起一份行李,然后递给内维尔另一件。

    “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来谢谢你们。”雅宁斯向他抱歉地笑了。内维尔提起行李,准备出门,他问雅宁斯:“你还会回来吗?”

    “不。”雅宁斯说,“我之后会在慕尼黑。”他摆摆手:“但是你们还可以联系我。”

    内维尔想了好久,然后问雅宁斯:“可是……您不会一直待在慕尼黑吧。”

    “确实如此。”雅宁斯哑然失笑:“有时我总觉得没什么能骗过你们。我大概会在欧洲游历一段时间,然后再回慕尼黑。总而言之,我会很需要莫里斯的论文。”

    他们下了楼,搭出租车直达火车站。医生已经在门口等着,内维尔看见他在看表,然后抬头看着他们,露出微笑。他招手叫司机停下, 此时埃尔里奇和莱德劳也到了他的身边。“该寄的都送过去了。”医生对雅宁斯说,“这大概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。”

    “应该还会在见面的。”雅宁斯回答他,“注意健康。”但之后他也没有说话。他提着行李箱,最后重重握了一下医生的手,然后走入了火车站的人潮中。

    内维尔当时和其他几人一起目送雅宁斯消失。他仍然保持着乐观,内维尔想到他们大概还能见到雅宁斯,说不定某年圣诞节他还会给医生寄贺卡。但他现在想起来,他们再也没有见过他。

    1933年夏,当时在大学担任物理系助教的内维尔在翻遍了自己所有的抽屉后,发现他手头的钱款已经不够他去购买新的书籍。他想了很久,最后决定去一趟当铺。

    奥弗拉姆拍卖行在不景气的时候兼任当地的当铺,他好久没去,弯弯绕绕了几圈才找到地方。天气过于晴朗,内维尔忍不住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。他犹豫着要当掉什么,他有一块表,还有自己的收获—圣象,圣亚割尼斯的圣象。他曾经亲手把它从暗门里拿出来,带着年轻的欣喜。那后来成为了他的礼物。他握紧了包。

    推开门时,内维尔发现柜台上有个低头翻书的男人,他的左颊上有一道疤。内维尔惊讶地问:“埃尔里奇?”

    在埃尔里奇和卡特卡罗1945年的会面中,卡特卡罗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茶壶和两套茶杯,给两人一人倒了一杯茶。忽然一下,埃尔里奇好像闻到了温柔的气息,他嗅了嗅空气,灰尘刺鼻的芳香慢慢被那种气息取代,是红茶的气味。房间里在变暗,但卡特周身光芒不减,他看看窗外,不知为何已经是夕阳缓缓沉下的风景。

    “这样好多了。”卡特卡罗举起杯子,慢慢啜饮着红茶,“之前那样总让我有些悲伤,十多年了,到这种时候我还是不太习惯。

    埃尔里奇拿着那杯茶,看着精致骨瓷杯里的茶水,若有所思。

    “这是为什么?”他问。

    “占卜师卡特卡罗的一个梦吧。”卡特说,“这是我之前喝过最好的茶叶。”

    埃尔里奇于是喝了一口,皱了下眉,他说:“不见得。”

    他把杯子放下,手托着下巴:“我原来不怎么喝茶,喝茶总让我想起一些事。”

    “医生,对吧。”卡特说。埃尔里奇点头,头偏向一边。

    “仁慈仅能在阴影里找到。”顿了一会儿,卡特慢慢地喝了一口茶,叹了口气。

    “可每一天太阳都会升起,没有例外。”埃尔里奇回答说。

    “没错。”她说,然后敲了敲窗户,“所以就是这样。”

    她接着说:“你走了之后,发生了很多事,我们在30年那会儿办了好几场葬礼,还有一些送别会,还有一些走了的人没有办送别会。芮妮拉去了美国,萝丝去了德国,很快奥克莱尔在斯雷死后就没有再来集会,就是这样。”

    “你们走了之后,已经快19年了。”她开始自顾自地说起话:“我还有好几百年,好几千年的时间。”

    “遗忘。”她说,“遗忘。当我想到总有一天,我会忘掉伊妮德的眼睛,就会觉得难过,但在遗忘真正到来的那一天我恐怕会轻松地让她离开我的脑海。这不是仁慈,埃尔里奇,这绝对不是仁慈,只是遗忘”

    “悼歌诗人?”埃尔里奇问道。

    “那也不是,那只是铭记。”卡特回答道。

    “灯之长生者并不是无所不能的,我33年夏天……大概是那个时候才知道他死了。”卡特放下杯子,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,“我实在是太忙了,直到内维尔给我来信说你告诉他医生死了。人的一生究竟能了解多少事物呢?”

    她笑了,带点悲凉的意味:“我发现我也在慢慢遗忘和扭曲医生的面孔,这就是普通人的优势,一生里也无法遗忘太多。”

    “我有照片。”埃尔里奇说,同时在身上翻找着,好半天,他才反应过来:“卡特卡罗的一个梦,是吧。”

    “大概我没把它带进来。”她无奈地摊开手,“只能说是遗憾了。”

    埃尔里奇喝了口茶,咂了咂嘴,他顿了一会儿,:“我不用照片我也能慢慢记起很多关于他的事情。”

    “我忘不了的事,有一件。”他指了指后颈,后背和尾椎,“有疤,大块的疤。他告诉我哪怕弹片再偏一些,就会死,或者再也站不起来。”

    “你觉得如何?”卡特问。

    “我难以表达。”他说,“有一天,他挠着后颈,那是一块暗色的疤。”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    1929年,埃尔里奇把手覆上了医生的后颈,那是一片粗糙干燥的皮肤,医生的脉搏在跳动,传达出微弱的热气。他忽然发现医生的脖子是如此脆弱,好像只要手指用力就能折断。

    医生在看书,脖子放松,他没有回头,只是说:“放在那里,不用移开。”

    “你害怕吗?”埃尔里奇问,“我是说,受伤的时候。”

    “我当时以为我要死了。”医生说,他此时回头,于是埃尔里奇迟疑地放开了手,而医生则握住了他的手,“然后又受了伤。”

    “是的。”医生说,“看到这个地方,你会难受吗?”

    埃尔里奇把手放在了医生的肩上。

    “这是爱。”卡特说。

    埃尔里奇没说什么。

    “你在那段时间里在干什么?”她说,“我得到的信息是你在奥弗拉姆有一份兼职。”

    “后来经内维尔介绍,在大学也有了一份工作。”她看到他移开了视线,“我在他死后搬出了那里。”

    内维尔在看到埃尔里奇是,一时不知如何是好,几乎把包掉在了地上,他把怀表从包里掏出来放在柜台上。埃尔里奇看了他一眼,从柜子里掏出一卷钞票递给他,然后收起了怀表。盯着那卷钞票看,内维尔没有说话,他忽然想到他有两三年没有想到埃尔里奇,然后医生的面孔浮现在他的眼前。

    他的嘴唇在颤抖,内维尔想要要说些什么,然后他听到埃尔里奇说:“内维尔,好久不见。”内维尔定了定神,他问:“好久不见,出去喝一杯吧。”

    “行。”埃尔里奇把书放下,他说,“我请客。”

    在街上沉默地走着,内维尔低着头,他总觉得此时此刻走在旁边的埃尔里奇比起曾经一起扛着医生的人,更像是一个从梦—回忆里走出来的剪影。他试图打破沉默:“医生他……还好吗?”

    “他死了。”埃尔里奇说。

    内维尔停在了原地,他盯着埃尔里奇,然后回头,继续跟着埃尔里奇。走了一会儿,他叹了口气:“这不太真实……我一直以为……他会一直活下去。”

    “没有什么会一直持续下去。”埃尔里奇没有回头,但他也停了下来。内维尔敏感地发现他犹豫了一下。

    “走吧,我知道一个地方。”他终于说。

    老板看了他们一眼,埃尔里奇掷出一枚铁币,他回头,倒了两杯威士忌,又加了点苏打水,放在桌子上。这里很吵,青年们三五聚在桌前,扔出纸牌,苏打水滚下他们的喉咙,然后纵声狂笑。两人坐在吧台上,小口啜饮着酒水,内维尔仍有些战战兢兢,他用余光打量着酒吧里的青年。

    他们一拍桌子,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,一直走到吧台。砰,一声,一个醉醺醺的青年,敲在了吧台上。汗珠滚下他已经喝到深红的脸。“教授,给我们付账!”他又拍了一下吧台,然后大笑,掏出一把刀,扔在了桌上。

    内维尔本来地向后闪躲,埃尔里奇却忽然站了起来。看着这个面上带疤的男人,青年没有退后,反而嘿嘿地笑了。

    “要打架,出去。”老板说。

    “这才像样啊,大叔,你要真有这么勇敢,我们去俱乐部。”青年说着走出了酒吧,他的三四个同伴一齐站了起来,向外走去。

    埃尔里奇摆摆手,跟着他们走了出去,内维尔急忙跟上,他却发现埃尔里奇靴口露出一截皮革把手—刀把。

    青年所谓的俱乐部根本就是个打黑拳的地下室,中间一个破旧的擂台,四周慢慢挤在一起,整个空间是一股汗和皮革的臭味。看到青年,那站在台子中间的肥胖男人欢呼,然后内维尔觉得自己的躯体被惊天动地的欢呼给震荡着,而埃尔里奇没有动。他从兜里掏出一卷绷带缠在指节上,握拳,然后调整松紧,揉了一下指节。

    已经有人站上了擂台,他举起手,沐浴着欢呼,直到埃尔里奇站了上去,然后人群乱成一团,忙着下注。

    内维尔挤到胖子前面,勉强把那卷钞票扔了过去,“全压在那个疤脸人身上。”

    “那可是我们的热门选手。”胖子收起钞票,“你会输的。”

    “我认得他,他会赢。” 内维尔笑了。

    台上,那人已经打出第一拳,埃尔里奇几乎没动,只侧身让拳头擦着衣服冲过。青年恼羞成怒,立马向前一步,却冷不防被埃尔里奇绊了一下,堪堪保持住平衡。

   “你他妈的!”他往地上啐了一口,一拳瞄准埃尔里奇的小腹。然后一声清脆的响声,人群哑然,埃尔里奇一记上勾拳命中了他的下巴。

    下一个人跳上擂台,他显摆似的向空中踢了几下,立马蹲下扫腿。内维尔看到埃尔里奇皱眉。他踩住了对方的腿,停在半途,直到踩出吱嘎声。接着,他踢中了他的胸口。

    再一个人,则被精准的肝脏攻击送得倒在地上,痛苦地呻吟。另一个人则迟迟未出击,“我放弃了!”他大喊。

    最后那个醉酒的青年跨过栏杆,像头牛一样怒吼着。他更有经验,抗下了埃尔里奇的一记刺拳,口水从他的嘴里飙出来。“这不算!”他大喊,“婊子养的,我们用刀。”擂台边的胖子从容递来把小刀。他接过,在背心上随意抹了把。

   “只是感冒,不是肺结核,不是流感,也不是百日咳。”医生摸摸一脸愁样的小姑娘,“不要担心,你不会死掉,只要你听你妈妈的话,每晚喝点热汤,下个月,不,半个月之后你就能去湖里游泳呢。”听到这儿,她抿着的嘴总算舒展开,一步一跳地走了出去。

“那个吗?领居家跑来的,她一直以为自己生了重病。”医生回头看着埃尔里奇,而又靠在椅背上笑了,“她不但不怕你,还以为自己真的会死。”埃尔里奇脸上露出一个微笑:“她是第一个不怕我的小孩。”

“人啊,总得是身边发生了什么事才能明白死究竟是怎么一回事。”医生转头看着窗外,“埃尔里奇,你知道吗?”

“为什么要这么说?”他问。

“她还年轻,可以活很久,所以说现在可以不用清楚。你也足够年轻,但你得知道,没有人能一直活下去。”

彼时医生已经不常出门,很多时候只是像那样,凝视着窗外,不知道在想什么。

读出了医生的弦外之音,埃尔里奇握住了医生的手,坐在了他的身边。

“你该不会以为我可以永远活下去吧。”医生笑了,埃尔里奇没有回答,只是握得更紧了,他只觉得医生会从手中滑脱,然后消失。

埃尔里奇半蹲,迅速地从靴子里拔刀,一个连贯的动作,他给青年的肩膀上开了道口子。他捂着肩膀,又骂了几句,埃尔里奇趁着这个空档,命中了他的脖子。

内维尔确信那不是动脉,因为血没有喷出来。但血确实从紧捂着的手指间流出,青年瘫倒在地上,埃尔里奇只是把刀收回,走了下来。沉寂片刻,人群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。

扛着那个青年,胖子踉跄地走进了后台。内维尔看着埃尔里奇,而他,不知道是在对内维尔说话还是自言自语。埃尔里奇说:“人是无法永远活下去的,但这并不代表相聚没有意义。医生不在的话,我可能会死”他指指倒在地上的人,“或者就像这样。”


作者有话说:

新年好!终于写完了,算了算共度余生的进度算是到半程了,这一章卡了一段时间,因为要高考比较忙碌也没什么时间来写。

评论(2)

热度(56)

  1. 共3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